中国传统雕塑中“线”的运用

一点往另一点移动的轨迹为线。在几何范畴，它没有宽度厚度，二维存在。众所周知，传统意义上的雕塑具有三维空间特性，雕塑中的“以线驭形”，是一个伪命题，还是确凿存在？

较之西方经典雕塑更多关注体与面的变化，中国传统雕塑对线的运用更多。受绘画影响，中国匠人对线的运用更有把握。本文从三方面浅析线对中国传统雕塑的影响。

▲ 北齐石雕像

01 /线的种类

线在雕塑上存在的方式不同，所起作用与呈现的视觉效果也各异。粗略分析后归为三类：阴线、阳线、形体的转折形成的线。阴线一般出现在雕刻工艺的物件上，玉雕、石雕、木雕，用雕刀直接在材料上刻下低于平面的线条。例如汉代的玉握，寥寥几刀，却已通过精炼讲究的线条刻划出两头小猪基本形体与动态表情。这种介于抽象与具象之间的表现手法，线的运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既无欺世，也不媚俗。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让人不觉它们是一对明器，相反还充满了把玩的冲动。与阴线相反，雕塑的阳线多为泥料的堆塑。

▲ 汉代· 玉握

例如画像砖，用薄肉雕或浅浮雕的方式在平面上营造，进行充分的体积压缩，同时用优雅的线条勾勒对象的外轮廓以及衣纹，线的因素在这种表现手法上比体积和结构的表达更为直观动人。

▲ 画像砖

适才所举两例皆为小器形，对于大型的仪卫雕塑与宗教雕塑，线的运用则更为综合复杂。除却阴阳两线，线的因素更多附着在大形体的转面以及外轮廓之上。例如云岗第25窟大佛，细观其头部，眉鼻嘴等重要部位，刀法凌厉，线条清晰流畅，光影效果明确。究其原委，皆因形体转折高度概括，毫不拖泥带水，在重要面的交汇位置形成了极其利落的线，加之光线照射，“线”的因素在视觉上建构了整个形体的基本框架。

▲ 山西云冈石窟第二十窟露天大佛

02 /线的分布

传统绘画领域，用线讲求疏密有致，附着在雕塑上的线也如此，特别是浮雕以及扁平的器形，线的疏密对视觉效果影响更为直接。

汉代的玉唅，惜“刀”如金，工艺简约，用极其有限的线条阴刻完成，辅以弧面倒边打磨，除生动还原蝉的特征之外，视觉效果亦温润质朴。因磊落简单的雕刻工艺，这种玉蝉的刻法被称为“汉八刀”。此处“八”为虚数，用“急就章”之手法使表现客体呼之欲出，是线条在雕刻工艺上极简之案例。

▲ 汉代·玉晗

与之相反，精致繁密的线条会提升器形的完整度以及视觉的庄重感。如商代的象尊，通体为繁复的粗细线条所覆盖，整个器物由象、虎、鸟、蛇几种动物组成，饰有云雷纹、凤纹、龙纹、兽面纹。线条构成了纹饰，纹饰异化为图形。所有图形皆以粗细各异的线变化组合构成，线条的堆叠使用，令其装饰效果华丽神秘，成功营造了雍容之感。

▲ 湖南醴陵象尊

03 / 线的质感

雕塑以及器物上的线，有其自身质感，同时也影响雕塑的质感。传统雕塑与绘画在审美与意趣上一脉相承，在画法与塑法上都讲究线的表现与提炼。 例如龙门石窟的帝后礼佛浮雕，与盛唐画风如出一辙。人物身上的衣纹是对华贵垂顺衣物质感的表现，也是对身体动态的呼应。一根根长线，气韵贯通，优美畅达。无数相同走向的线条平行往复，视觉上的“密”烘托了画面的肃穆，强调了行进的动势，营造了队列的秩序。同时通过线条的粗细深浅强弱，区分了人物主次与空间层次，此类雕塑丰富的线性因素确与传统绘画的表现技巧趋同。

▲ 龙门石窟皇后礼佛图·现藏于纳尔逊博物馆

同为石刻艺术，西汉霍去病墓的十七件石刻与礼佛图浮雕的质感发生了翻转性变化。“循石造型”的雕刻手法在中国雕塑史上独树一帜。以“卧虎”为例，此件雕塑在系列雕刻中算是形体清晰，特征辨识度高的一件。通过对原石极有限的雕琢，“虎”的形象大略可辨，整个雕塑粗砺浑厚。“虎”的斑纹则通过意笔草草的弯曲阴刻线条刻划，生动表现了猛兽皮毛的质感，为作品神来之笔。

▲ 陕西茂陵霍去病墓石刻伏虎

工笔画中的线与中国传统雕塑中的线都体现了古人审美的偏好。“线”既是形体的开篇，也可是形体的终结。在平面介质中，线是形体边界的约束，在立体空间中，线则是形体概括的结果。

▲ 韩干·十六神骏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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