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华县皮影戏传承人魏稳柱：幕后的百味人生
怀抱月琴，手挑皮影，在方寸之地演绎众生百态；鼓乐齐鸣，嬉笑怒骂，在幕后灯影里传唱千古华章。7月15日，浙江大学丹青学园赴陕西西安“一带一路”暑期社会实践团来到永兴坊的非遗展览馆，了解华县皮影戏传承人魏稳柱幕后的故事。
传承 · 匠心独运
华县皮影戏形成于清代初叶，是中国民间工艺美术与戏曲的巧妙结合。2006年，皮影戏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决定把中国皮影戏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而华县皮影戏便是中国皮影戏中一颗耀眼的明珠。
由于华县皮影戏主要流传于关中东府渭南二华、大荔一带，所以也称其为东路碗碗腔。该剧种唱腔板式齐备，伴奏乐器很有特性，细腻幽雅、婉转缠绵，表现形式丰富多彩。皮影造型优美，人物个性特征明显、选料考究、制作精细。“一张牛皮藏满喜怒哀乐，半边人脸收尽忠奸贤恶”，华县皮影正是凭借着这些特点在中国民间广为流传，并享有“中华一绝”的美称。
华县皮影的制作十分讲究。要先把牛皮或驴皮浸泡后，刮铲成半透明状，再打磨、摹画、雕刻、着色、熨平、缀合。在现代工业快速发展的今天，有些人选择用机器制作皮影以提高效率，然而机器制作始终不够精致，有的皮影质量也不过关。因此这么多年来，魏稳柱始终坚持选用手工制作皮影来表演。制作一个精美，工艺复杂的华县皮影至少需要耗费一个专业皮影制作师傅一周以上的时间。
手工制作的皮影
只需五个人，就能唱出一部华县皮影戏，这也是华县皮影戏的一大特色。华县皮影戏中的角色分为前声、签手、硬弦、板胡、后台。在戏班中，魏稳柱负责前声，这个角色将生旦净末丑集于一身。同时根据角色的需要，他需要一边唱戏，一边弹奏月琴，乐器的节奏和皮影戏的情节必须完美契合。因此演华县皮影戏十分考验艺人的水平，没有五年以上的功力是演不了的。
目前在永兴坊里，华县皮影戏的经典剧目有《卖杂货》，《刀劈韩天化》等折子戏。一个文戏一个武戏，文戏婉转缠绵，武戏激情饱满，故事情节完整，人物形象生动。“（永兴坊）这边的舞台比我们村那里的好太多了。游客们很喜欢看这些，有时觉得在前面看还不够过瘾，就跑到后台来看我们是怎么表演的。”魏老说：“有人来看，我就开心，更重要的是要让游客满意。”
学艺 · 厚积薄发
魏稳柱生于1948年，今年71岁。“听家人说，我2岁的时候母亲就常抱着我去看戏”魏老笑着说。因此他从小就耳濡目染，十分喜欢皮影戏。
1960年，人们的生活进入艰苦时期，那时候魏稳柱年仅12岁就开始拜师学艺，师从著名的皮影表演艺术家魏振业大师。七十年代后，他重拾皮影，重新学习，学成后逐渐登台演出，至今，他在皮影戏这个行业已经坚守了近六十年了。
魏老正在展示“碗碗腔”
之前他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皮影戏，只是因为听得多再加上很喜欢，就自己唱起来。当时他年纪太小很多字不认识，但是也喜欢看剧本。“每年六、七月份，老人们坐在一起纳凉，就要听我唱戏，我就站在中间给大家唱”，魏老回忆道。村里人觉得魏稳柱声音很好，也都知道他喜欢唱戏了。
“一开始学习特别难，前声又要唱，要弹琴，还要分戏种敲锣。不同人物角色的声音要不一样，”魏稳柱回忆道，“我给自己有个计划，学习之后想自己组班唱戏”，每天马不停蹄的练习基本功，看戏学戏，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开始从节节戏学着唱，到27岁时他才能唱完整本戏，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当问及当时条件那么艰苦，温饱难以保障，为什么还选择学习皮影时，魏老笑着说，“生活再艰苦，也要有事可干。在饿不死的情况下，就要有追求的活着”。
魏稳柱先是在华县当地的一些文化公司表演。2009年，他和他的戏班获邀到日本演出，广受当地群众欢迎。2011年，西安市举办世界园林博览会，他受邀在世园会驻演，也得到了国际友人的高度赞扬。2012年他受邀在希腊驻北京大使馆演出。多年来他在国内外多地演出，表演场次也不计其数，对华县皮影戏文化的传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2015年魏稳柱受邀入驻永兴坊非遗展览馆，演出也就暂时稳定了下来。在永兴坊表演皮影戏，不仅让他的生活收入有了一定的保障，也让更多海内外游客感受到华县皮影的魅力。有的游客在观影时甚至热泪盈眶，感慨道这才是正宗的华县皮影戏。
发展· 历久弥新
皮影戏的演出需要五个人，魏稳柱的戏班子里面有六个人，每天有一个人轮休，其余五个人负责当天的演出，遇到节假日他们也不间断。这六个人的团队年龄差异悬殊，大多数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只有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叫孙赞，24岁，是魏老的孙子。
在永兴坊里，他们每天最少要表演八场，每场之间往往只有短短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这对于戏班子里的老人们来说任务量还是比较大的，而他们则依靠着对华县皮影戏的热爱，无论多苦多累都甘之如饴。在幕后的房间里随处摆放着一张木制躺椅，老人们演出累了困了，就躺在上面休息一会，或者随处靠着眯一会，醒来喝口热水再继续演出。
表演时的后台
提起戏班子里的年龄断层，魏稳柱也有些无奈：“之前班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已离世了，现在的年轻人没有愿意学皮影戏的，一是因为学习时间长，再者因为收益不高”。其实以前也有几个年轻人跟随魏稳柱学习皮影戏，然而皮影戏的学习周期长，至少持续学习5年以上才能出去表演。加上华县皮影戏涉猎范围广，学习任务繁重，这些年轻人都没有熬过漫长的学习期，他们大多只学习了三四回戏就离开了。孙赞最开始也不太爱演皮影戏，后来在魏老的影响和劝说下开始学习华县皮影戏，结果没想到就一发不可收拾，对皮影戏“上瘾”了，学了一个戏就想学第二个。现在，学习华县皮影戏占据了他生活中很大一部分的时间。
现在走遍西安，会发现其他所有地方的皮影戏都是放着录音在表演，也根本不让游客到后台看。而以魏稳柱为代表的老艺人仍然用他们匠心传承和发展着华县皮影戏，为此他们也做出了很多努力。在皮影戏《卖货郎》里有一个卖货郎抽旱烟的画面，这是十多年前的老艺人想出来的，怕有的游客听不懂，加了这样一个桥段后，烟一冒出来，大家都知道是在抽烟。传统的华县皮影戏是用华县当地的方言传唱的，外地的游客们往往听不太懂，魏稳柱就尝试着用普通话演出部分剧目，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如今，在孙赞的帮助下，魏稳柱的华县皮影戏班也有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微博号和抖音号，这样多平台的媒体运作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扩大的华县皮影戏的网络影响力。然而传承华县皮影戏，还需要更多年轻人投入进来，真正沉下心向老艺人们学习华县皮影戏的知识和技艺。
皮影自古以来就有说：一口道尽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只剩下老一辈的还在做，这样的传奇怕是要消失了。“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关注和学习皮影戏，我愿意教，”魏稳柱说道，“我一生爱演戏，唱戏，其他的都不喜欢。只要有人喜欢华县皮影戏，我就会一直演下去！”
文案|邹红宇
排版|周心雨
摄影|欧冬妮 钱世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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